入臺印象
1948年7月13日,一艘航船緩緩駛進臺灣高雄港。
高雄,曾被傳教士們稱為打狗(Takow),自古就是閩臺兩地船只往來的重要港口。
應寶島臺灣中壢圓光寺妙果和尚之請,慈航禪師輾轉從新加坡啟程途經廈門乘船二十余日抵達高雄,開始了入臺創辦臺灣佛學院的歷程。
入臺之前,慈航禪師在1947 年五十三歲壽誕(八月初七日)前結束了為期三年的閉關(楞嚴關)。
三年關中,慈航禪師每日放焰口及講課,還創辦《人間佛教》《佛教學校人間》及《馬來亞素食特刊》等中英文月刊,流通歐美各國。
出關之后,慈航禪師在馬來亞各地組織佛學會并努力地弘法?!秾W僧天地》第一卷第五期消息《慈航法師將赴臺灣創辦佛學院》云:“慈航法師在南洋閉關三年,業已期滿,正行腳馬來亞各地組織佛學會,俟該地工作告一段落后,將應臺灣佛教界之邀,前往創辦臺灣佛學院云。”而星洲《佛教人間》第5 期亦提及:“本社社長慈航法師,出關以后,弘化工作甚忙,已于本月十六日離星,往各處弘法,現已安抵吉隆坡云。”
出關之后的慈航禪師確實是“弘化工作甚忙”,他曾經寫信給弟子護法童子說及自己的工作安排,他說:“上午八至九唯識,九至十覆講;十至十一五蘊,一至二覆講;下午二至四通俗,七至八覆講;星期二、四、六下午二至三時半則在菩提學校講四書及佛學。余身雖忙,而心甚愉快!大約七月間可赴臺灣、南洋各地工作,可由各自負責。”該信函中慈航禪師不禁有“余老矣”之嘆,他還勉勵弟子們要報四恩,及時努力。
在忙完了南洋各地的弘法工作,交代好南洋的事務之后,慈航禪師準備應邀入臺了。
臺灣,這顆祖國美麗的寶島,慈航禪師也是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
慈航禪師在《我所見到的臺灣》一文中欣喜地描述了自己入臺的所見所聞所感,他說:
久聞臺灣是樂土,非親眼看見是不大相信,由一個機會給我由南洋送回這親愛的臺灣,數月來所見到所聽到所知道的一切的一切,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稀奇!
只從兩方面來講:一、民間的和樂。由廈門乘船一到了臺灣的高雄,再乘大車到了我們的目的地——中壢鎮,第一個印象,所看見的遍地都是黃金,那時正在割稻田,遍地都是稻谷,沒有一塊是荒墟的空地,除了稻田之外,那就是蔗田——黑皮甘蔗,哪怕就是一個小角落,不是種番薯,便是種蔬菜,臺灣米和臺灣糖,是久聞于世的,不但是能自給自足,尚能供濟外省,生活是民生的大計,是人民不可少的大前提,而臺灣可算是能將此大前提解決了!“臺灣之地豐富,臺民之勤勞”在這兩句話里面,可以做臺灣的寫照,當之無愧。
其次,不但臺民的勤勞,可以作我們全臺人的模范,他們那種樸素和禮讓,也就能感動人心,除了少數人衣冠較華麗外,而十之八九,都是穿著土產,很少有洋化,尤其是我們在火車上,群眾的聚集場,不難看見他們那種禮節,都可以代表臺灣的民風,我不能用什么語言來形容它,只好說一句,恐怕是桃花源里面的人物吧。
慈航禪師的激動不僅僅在于初次入臺,而在于回到了自己親愛的祖國——寶島臺灣自古即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清末因為政府的無能,臺灣被日本占領,直到1945 年10 月25 日,國民政府任命的臺灣省行政長官陳儀宣告:“自即日起,臺灣及澎湖列島已正式重入中國版圖,所有一切土地、人民、政事皆已置于中國主權之下。”被迫割讓50 年又156 天、飽受蹂躪的美麗臺灣重歸祖國。
回歸祖國的臺灣,人民安居樂業,民風依舊樸實,這自然是令人倍感振奮的!慈航禪師繼續寫道:
佛徒的廣泛。上面的是臺民的本質——豐富、勤勞、樸素、禮讓……大概說了一點,至于佛教方面,又是怎樣呢?聽說臺灣大的人口,有三分之二,都是佛教徒,這在家庭中樓上樓下,所供的佛像,就可以看得出來的。見了佛像禮敬,看到僧尼鞠躬,一見之下,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位佛教徒,尤其是臺灣的佛教,有一種特別的風味,每一個寺廟有一個組織,叫做信徒總代,他們做到這信徒總代,也覺得非常的光榮,對于他這個寺院里的一切的一切,好像自己家里的事情一樣,盡心盡力去幫助,這就是我從前在南洋人間佛教月刊上,提倡過中國的佛教,每寺廟要組織一個護法團來維護佛教,免得寺產任人摧殘,僧尼被人欺侮,誰知在臺灣這塊樂土,早已實現了,所謂先得我心,尤其是女眾的寺廟較多。
現在所發現臺灣佛教的風氣,就是人人愛求學,并不是寄生式的、暮氣沉沉、死后往生的,是靈活的,是活潑的,是佛教人間的,我只希望一班大德起而提倡,將臺灣整個的佛教來振作一下,這成績一定是大有可觀作全國佛教的模范省。
這當中論及臺灣的佛教。慈航禪師以外地人的敏感來觀察臺灣的佛教,其中主要有兩個方面值得注意:一是信佛的普遍,所謂臺灣家庭中樓上樓下都供佛像,這還是保留著明清以來臺灣的傳統;二是有一種特別的風味,這就主要是臺灣佛教組織或團體與大陸傳統叢林的差異,包括僧人的“人人愛求學”,這明顯是受到日本佛教的影響了。
對于后者,慈航禪師有著特別的關注,畢竟這是他一直的主張,在他離開星洲前往中國臺灣時發表的《臨別贈言》中即明確地說:
然而努力要從兩方面去做:一方面是聯合教團共同去做,一方面還要個人努力。例如:有許多事情自己一人做不到,那非要群策群力不可。但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有許多事大眾是不會一致的。那么,只要你認為這件事對佛教,對國家,對社會,對人群,是有利益的話,縱然得不到別人同情,不妨自己去負責,“認定目標,有進無退”。所以平常我對于佛教團體,非常贊成!
作為初次來臺的客人,慈航禪師眼中的臺灣充滿朦朧的溫情與美感,這是人之常情。然而臺灣風俗人情的演化實在是一部厚重的充滿辛酸血淚的歷史,臺灣佛教之所以呈現出此時的風貌,也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演變。
慈航禪師雖然對回歸祖國之后的臺灣佛教充滿了期待,對臺灣的在家、出家佛教徒給予了極大的希望,然而現實總是復雜而多變的,臺灣也并不是所謂的“桃花源”,他在臺灣的境遇絕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大陸僧侶的來臺弘化,慈航禪師并不是第一人。
日據時期福建僧人特別是與鼓山法系較有因緣的僧人入臺較為普遍,其中最著名的就有虛云大師、圓瑛大師等。
臺灣僧伽教育,臺灣佛學院的創立也不是開風氣之先的。日據時期,臺灣僧伽教育已有所開展,如1917年4月正式開學的臺灣佛教中學林就是臺灣佛教史上第一所正式的佛教學校。該校由日本曹洞宗僧眾開辦,得到了善慧法師、本圓法師、齋教先天派、臺南開元寺等的大力支持,學制三年,其中出家僧侶和在家信徒各占一半。該校學生在中國臺灣讀完三年之后還可以編入日本山口縣曹洞宗多多良中學就讀四年級,畢業后優秀者可以進入駒澤大學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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